2012年3月27日星期二

日本未来的三大挑战-zf自FT

日本未来的三大挑战

中国内地撰稿人 罗天昊 为英国《金融时报》中文网撰稿

2012-3-24

本月,日本大地震一周年。

对于日本人来说,影响未来的,有比地震影响更为深远的因素。

新加坡领袖李光耀近日表示,日本是一个由日本人聚集的“均质社会”,缺少开放性,新加坡应以日本为“反面教材”,以增加国家的开放度。

事实上,日本所面临的挑战,远不止于此。中国跃升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,某种意义上,使日本深感挫败。不过,在更远的未来,制约日本发展的,仅非外部因素,而是日本自身固有的痼疾。

在未来,日本社会面临着三大困境。能否走出困境,应对挑战,将关系日本未来百年国运。

门阀抑制日本活力

某种意义上说,日本门阀的存在,乃是先天遗传。

从日本现代化肇始的明治维新时期算起,门阀就普遍存在。甚至明治维新诸杰,本身就出身豪族,并且在明治维新之后,成为新时代的豪族。如维新时期的木户孝允、大久保利通等,在其身后,都形成了豪族,甚至大久保利通的后裔,亦成为后来的麻生首相。

目前,日本不仅存在小泉、安倍、麻生、鸠山等四大“首相世家”,其他议员世家,更是遍布日本,自民党的300余名议员中,属于“直系世袭”的达到100多人,占了三分之一。而且这三分之一“世袭”议员囊括了自民党大部分最重要的高层职位。如果不算直系,各种亲属连带,更是比比皆是。日本战后的首相,基本都出自这些议员世家。来自平民阶层,依靠一代人个人奋斗而登顶者,非常罕见。纵使以改革著称的小泉纯一郎和鸠山由纪夫,竟然也是有深厚的家族背景。

日本虽然大致接受了现代民主制度,但是,其残存的社会土壤,使家族世袭流行。

在经济领域,由于财产私有,财富的世袭,本来就合法。日本的私人企业兴盛,而且,与美国不同,美国的大企业,最后一般通过上市,成为公众公司,而且创始家族,股权日益分散,日本则是大家族牢牢控股,家族占股很大,最后,在经济领域形成了财阀。

比如,丰田汽车,从其创始人至丰田佐吉到丰田章男,已历四世传承,代代掌门人,都是丰田家族的人,而欧美很多公司,创始人家族往往在第二代或者第三代,就退出经营。而日本的三菱、三井、住友等财阀,更是依靠家族影响力,经营日本支柱产业,虽然经历过美国在二战后的抑制财阀的打击,但是,仍然很快恢复元气。

一些支柱产业受政策的影响非常明显,这些行业的经营者,非豪族不可。只有豪族,才有巨大的影响,得到关照,亦只有豪族,才有力量独立经营这些行业。如三菱的海运、重工与军事联系紧密,而住友的铜业,在很多国家,亦需特批。

在政治领域,虽然日本实行竞选制度,但是,政治世家却常常出现。日本的选举制度和选区规划,有利于家族政治世袭。日本的议员选区,是按照选区议员名额的多少,按得票多少依次排列,先者当选。而日本的选区划分,几十年来没有变化,很适合政治人物经营地方势力。

很多政治世家通过长期经营和投资,在固定地区形成别人无法抗衡的势力范围,间接实现操纵选举。家族领袖在位时,常安插家族力量,成为自己政治盟友的秘书、助手等角色,积累影响力和人脉。当家族的领袖年迈退休时,选区就会被作为政治遗产传给后代。于是,无论其后代才德如何,都可以顺利进入执掌日本国政的国会,成为“二世”、“三世”议员,甚至进位大臣、首相。

在未来,日本社会面临着三大困境。能否走出困境,应对挑战,将关系日本未来百年国运。

门阀抑制日本活力

某种意义上说,日本门阀的存在,乃是先天遗传。

从日本现代化肇始的明治维新时期算起,门阀就普遍存在。甚至明治维新诸杰,本身就出身豪族,并且在明治维新之后,成为新时代的豪族。如维新时期的木户孝允、大久保利通等,在其身后,都形成了豪族,甚至大久保利通的后裔,亦成为后来的麻生首相。

目前,日本不仅存在小泉、安倍、麻生、鸠山等四大“首相世家”,其他议员世家,更是遍布日本,自民党的300余名议员中,属于“直系世袭”的达到100多人,占了三分之一。而且这三分之一“世袭”议员囊括了自民党大部分最重要的高层职位。如果不算直系,各种亲属连带,更是比比皆是。日本战后的首相,基本都出自这些议员世家。来自平民阶层,依靠一代人个人奋斗而登顶者,非常罕见。纵使以改革著称的小泉纯一郎和鸠山由纪夫,竟然也是有深厚的家族背景。

日本虽然大致接受了现代民主制度,但是,其残存的社会土壤,使家族世袭流行。

在经济领域,由于财产私有,财富的世袭,本来就合法。日本的私人企业兴盛,而且,与美国不同,美国的大企业,最后一般通过上市,成为公众公司,而且创始家族,股权日益分散,日本则是大家族牢牢控股,家族占股很大,最后,在经济领域形成了财阀。

比如,丰田汽车,从其创始人至丰田佐吉到丰田章男,已历四世传承,代代掌门人,都是丰田家族的人,而欧美很多公司,创始人家族往往在第二代或者第三代,就退出经营。而日本的三菱、三井、住友等财阀,更是依靠家族影响力,经营日本支柱产业,虽然经历过美国在二战后的抑制财阀的打击,但是,仍然很快恢复元气。

一些支柱产业受政策的影响非常明显,这些行业的经营者,非豪族不可。只有豪族,才有巨大的影响,得到关照,亦只有豪族,才有力量独立经营这些行业。如三菱的海运、重工与军事联系紧密,而住友的铜业,在很多国家,亦需特批。

在政治领域,虽然日本实行竞选制度,但是,政治世家却常常出现。日本的选举制度和选区规划,有利于家族政治世袭。日本的议员选区,是按照选区议员名额的多少,按得票多少依次排列,先者当选。而日本的选区划分,几十年来没有变化,很适合政治人物经营地方势力。

很多政治世家通过长期经营和投资,在固定地区形成别人无法抗衡的势力范围,间接实现操纵选举。家族领袖在位时,常安插家族力量,成为自己政治盟友的秘书、助手等角色,积累影响力和人脉。当家族的领袖年迈退休时,选区就会被作为政治遗产传给后代。于是,无论其后代才德如何,都可以顺利进入执掌日本国政的国会,成为“二世”、“三世”议员,甚至进位大臣、首相。

“少子化”损害日本未来

日俄战争、日美战争、日中战争等,日本与这些大国的交锋,从来都没有亡国危险,但是,未来日本,却逐步走向自毁之路。

据日本官方估算,全国未满15岁的儿童,不足1700万,为1950年以来的最低。从1982年起,日本的儿童人口,已经连续30年减少。

日本国立社会保障人口问题研究所预测,如果“少子化”现象继续发展下去,至 2050年日本人口将减少到1亿,2100年则将减少至6400万。

日本政府一项新调查显示,日本要维持良好的社会结构,最理想的状况是每对夫妇诞下2.48名孩子,但日本每对夫妇的生育率平均只有1.37这样的极低水平。

更为严重的是,随着经济的停滞,社会压力的加剧,具有生育能力的青年人口,却出现了严重的生育意愿下降。首先是结婚年龄越来越迟,2007年日本平均结婚年龄为男性30.1岁,女性28.3岁,2008年全球金融海啸之后,日本的未婚率不断攀升。据NHK报道,日本社会当前有71%的适龄男性未婚,25到29岁的女性有60%未婚,30岁到34岁的女性中有近一半未婚。

日本在战后和20世纪70年代分别出现过出生高峰。日本的二次崛起, 某种意义上正是得益于战后的第一次生育高峰。日本从20世纪60年代起飞,而当时,第一次生育高峰所造就的人口,基本成长为青壮劳动力,庞大的青年人口,所造就的消费能力、创造能力,无与伦比。

日本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的经济衰退,神话的破灭,虽然导火索是“广场协议”,但是,其病根,却在于畸形的社会结构。由于青年人口的缺少,日本的创新能力受到影响,本土消费能力亦开始萎缩。而所谓的“银发经济”更多是一种消耗型而非生产型经济,是一种“负能量”。

而日本长期的老人政治、世家政治的存在,本来在宪政改革之后,可以逐步改善,但是,日本却长期改革无力,青年缺少可能是原因之一。

百年前,中国学者梁启超在其雄文《少年中国说》中,便将青年人为主体的社会,与老年人为主体的社会作了详尽的对比,一个老龄化的社会必然在心理上总体趋向保守,由此缺少活力和勇气。同时,老化的人口,亦由于精力的限制,亦出现智慧退化。

无论哪国改革,青年人的动力与激情,皆为必然。“阿拉伯之春”中,阿拉伯诸国,青年人口占比都达到了70%,而日本的邻国中国,30年前的改革开放,亦由于良好的人口结构所推动。20世纪80年代,中国的主流人口,主要是青年,一封署名“潘晓”的读者来信《人生的路呵,怎么越走越窄》,在中国引起了巨大的震动,为青年人寻找出路的共识,成为中国推动改革开放的巨手。

目前,类似中国改革的这种动力,在日本已经消失。由此,代表青年势力的鸠山由纪夫纵使一时崛起,但日本的主流社会并不为青年人所把持,鸠山改革很快寂然,难成大器。

更为严重的是,由于日本社会的排外倾向,在本国人口萎缩的情况下,不能大规模开放移民,特别是亚洲青年移民。李光耀批判日本的开放度低,并非虚言。

未来,日本需要加大文化的包容性,彻底开放亚非移民,吸引中国、朝鲜、越南、印度、马来西亚、印度尼西亚等亚洲人口大国的青年进入日本。

“脱亚入欧”寿终正寝

本次地震,日本缺乏战略腾挪空间的弊端,显露无疑。

作为经济大国,日本和德国,是核能利用最充分的国家,亦反应了两国的经济总量,与资源拥有之间的反差巨大。某种意义上说,发展核电,是避免过度依赖石油和天然气的必然选择,亦是日本的悲哀与无奈。日本人的领土危机,亦比从前更为急迫。

回归小国,保持强国,或可是日本未来宿命。

日本崛起为亚洲乃至世界强国,乃是在亚洲引领现代化的先声,获得了相对亚洲诸国的制度优势。但是,这种优势不可能永久。随着亚洲国家现代化的推进,日本的领先优势,将会逐步消解。

2010年,日本即被中国反超,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。有预测称,到2025年,中国、印度的GDP将分别占到世界总GDP的15%和10%。而届时,日本的这一比率只有5%。这一数据,基本与亚洲受到西方冲击前夕一致。也就是说,当亚洲诸国,尤其是亚洲大国也同步完成现代化之后,日本的制度优势将荡然无存。

由此,日本立国百年以来的根基,亦将被动摇。自明治维新以来,日本奉行“脱亚入欧”的国策,并且,这种“脱亚入欧”的思维,与日本残存的封建影响结合,最后变成了一种畸形的发展战略,即在完成自身对于欧美的学习后,将自己独立于亚洲之外,然后,以欧美的眼光,来看待亚洲同伴。但是,日本对于亚洲的破坏作用,更甚于欧美,欧美是在亚洲殖民,然后希望同化其殖民区,而日本,则是对亚洲赤裸掠夺。日本在二战前,长期对于亚洲实行领土竞争战略,迷恋武力征服。先后对朝鲜、中国和东南亚诸国发动侵略战争。日本由此本身走向了崩溃的边缘,亦无益于亚洲。脱亚入欧,由此成为半瓢水。

在二战之后,日本在美国帮助下,实现了文化,社会制度的改革。失去了政治和军事大国地位的日本,在亚洲推行的是财富竞争战略,意外的是,这种战略,使日本与亚洲获得了双赢。日本获得了亚洲的市场和资源,其第一大市场,即是中国,第一大资源来源国,则是印度尼西亚。

在此情况下,日本的“脱亚入欧”,亦发生了动摇。在全球化浪潮中,世界各地已经日益趋同,包括日本,本身已经在某些领域,与欧美趋同。日本在进入西方“八国集团”之后,其经济发展、生活水平、政治制度,已经基本固定,而在经济领域,欧美已经不是日本的朋友,而是竞争对手了,特别是在高端产业领域,日本与美国、德国几乎是平行发展,在汽车领域,日本更是美国的最大威胁。

而亚洲诸国,亦在完成民族革命之后,逐步与现代制度接轨,日本与亚洲大部分国家,亦已基本趋同。

目前,亚洲势头正猛的国家,是中国、印度、越南,日本已经完成了其崛起历程,对于这些国家的高速时代,只能羡慕,不能仿效。而日本的未来,也在于与这些亚洲国家绑定:在他们的崛起过程中,利用日本目前尚有的优势,进行互补,最后实现共生。

日本百年前提倡的所谓“大东亚共荣圈”,在未来将以另一种模式实现。这种模式,甚至不同于目前亚洲的雁阵模式,而是多头竞争,多级发动。日本,也许注定未来要泯然众人。

这种落差,是未来数十年内,日本必须接受的现实。

二百年一个轮回,脱欧入亚,回归亚洲,或者是日本未来一百年的理性战略选择。

(注:作者为前长江商学院高级研究员,致力于国家与城市竞争战略研究,著有《大国诸城》一书。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。)

没有评论:

发表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