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王：无间

      地藏菩萨本愿经二：若堕此狱，从初入时。至百千劫，一日一夜，万死万生。求一念间，暂住不得。除非业尽，方得受生。以此连绵，故称无间。 

   几年前看《无间道》，觉得香港的影人真正了解中国人。之后美国人改编的影片，虽然请了杰克尼科尔森和马特戴蒙，但还是没办法拍出中国人的灵魂，这是文化和精神世界的问题，导演和演员都无法了解。

   无间道的名字曾让我有些困惑，无间乃阿鼻地狱，八热地狱之第八，最苦处。无间道则至无间隔至解脱道。故事里人人处于心灵的煎熬，即使死亡，看来也无法让人解脱，如何至解脱道？

 

   故事讲生存，讲命运，讲无选择之选择。黑道选择活下去，必杀对手，等待被杀，续集里，倪家老二说了两次，倪家老妇人说了一次：出来混，总是要还的。宿命在于，活着都是偷生，多活几年都是赚的。

   白道选择正义，然而正义路径不对。警察选择与黑道大佬的老婆合谋杀了倪坤，这不是正义，这是恶。曾志伟演的老大原本没有野心，知恩图报，任劳任怨，跟着倪家。刘嘉玲演的妻子认为老公应该做老大，她说：我是很简单的女人，男人好就好了。但是她与黄秋生演的警察合谋杀倪坤，力图推老公上位，结果把两人都陷入死亡威胁里。黄秋生则死了好兄弟，最后也死在曾手下。

   故事里的两个卧底其实都不重要，故事的脉络无法是一个选择做好人，一个选择不了做坏人。陈冠希演年轻的警界卧底黑道，爱刘嘉玲演的大佬老婆，但最终却把爱的女人送给倪家杀手撞死。

   整个故事里恶与善交叉的时候，其实已经没有了善。所谓江湖打拼是为了家，但都害了家人；警察抓流氓，路径不对，你看不到正义。

   中国人的文化里其实没有家国天下，没有善恶，只有赖活着。所以，中国人说：好死不如赖活着。

   这就是地狱。

   那么你认为庙堂在天堂吗？他们离天堂最远。官场恶斗，没有办法止损，皆以生死、自由为代价，只有一次机会。所以，官互相防范杀戮。权力如同毒药，上瘾而危险，大多数人夺路狂奔而上的原因在于权力激发了肾上腺素，类似海洛因。但其中的险恶，官场是人人自危的。

 

   富人在天堂吗？大多数不是。早年间我一个朋友说，企业家的光辉只有一霎那，苦难是大多数时段。这是事实，他说了没多久后，我经历了五年，期间看到更多。而我还是坚持站着赚钱的那一个，跪着赚钱的不仅仅担心生意场，还要担心官场险恶，一旦傍身的官倒下，对手的杀戮不会轻易放掉自己。而灰色金钱里为地方豪强和权力窥视的阴影，并非是一个传说，而是无数事实。

   穷人在天堂吗？你能够晒太阳吗？有个故事这么说。不能，贫贱夫妻百事哀，说的是实话，这就不展开来说了。

   所以，当中国人经历数千年的历史轮回，儒释道能够解释的人生，放到西方文明里，就变得直接和粗燥，再也无法传达中国文化的苦难。

   但人活着是什么？佛家说，活着伴随着烦恼、苦难，但都是空的，你说放下，就放下了。

   医学家说，人人身上有肿瘤，有病患。不过人们想的是如何消灭病痛。正如许多人修佛，意图消灭苦难。

   其实人生的苦难是伴随这生命，持续到终点的，你能放下的只是烦恼。

   回过来，说到人活着，你要付出的代价，女人需要卖身吗？男人需要下跪吗？

   去年冬季，我带着女儿在泰北稻田里居住，看见远处青山，天高云淡。活着，不是金钱决定的，不是权力决定的，不是杀戮决定的，不是病痛决定的，是心决定的。

    心在无间，人在无间。